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1937— ），法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小说家、戏剧家和文学理论家之一。西苏是“女性写作”理论最著名的提出者，与朱莉亚·克莉丝蒂娃、露西·伊瑞格瑞并列为法国70年代女权思想三杰。代表作有《美杜莎的笑声》（ Le Rire de la Méduse ）。
Hélène Cixous美杜莎的笑声 *(节选)[法] 埃莱娜·西苏黄晓红 译 我要讲妇女写作，谈谈它的作用。妇女必须参与写作，必须写自己，必须写妇女。就好像被驱离她们自己的身体那样，妇女不时被肆虐地驱赶出写作范畴，这是由于同样的缘由，依据同样的法律，出于同样致命的目的，妇女必须把自己写进本文——就像经过自己的斗争嵌入世界和历史一样。 未来决不能再由过去决议了。我不承认过去的影响依旧存在。但是我拒绝重复它们而使之强化，拒绝把过去同命运联合在一同，拒绝混杂生物学与文化的界线。等候是绝对必要的。 由于这些深思是在一个初受留意的范畴构成，它们必定带有我们这个时期的印记——这是一个陈旧立新的时期，更确切地说，是新的冲陈旧的，女性实质冲破过去的故事 （la nouvelle de Iàncìen）。由于没有基础树立新的话语，却只需一片千年的荒土要突破，因而我所说的至少分两个方面，有两个目的：击破、摧毁；预见与规划。 作为一个女人，我向妇女写这些。当我说“妇女”时，是指在同传统男人中止不可避免的抗争中的妇女，是指必须被唤醒并恢复她们的历史意义的世界性妇女。但是首先必须阐明，固然庞大的压力不时将她们荫蔽于“黑暗之中”——人们不时竭尽全力将黑暗强加于她们身上——在目前还不存在妇女独立的整体，不存在典型妇女。我将要谈的是她们的 共同点 。但是真正感动我的是她们无限丰厚的个人素质：就像你无法谈论一种潜认识与另一种潜认识相相似一样，你无法划一划一、按规则编码，分等分类地来谈论女子性特征。妇女的想象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就像音乐、绘画、写作一样，她们涌流不息的幻想令人惊叹。 我曾不止一次地惊叹一位妇女向我描画的一个完整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从童年时期起她就暗暗地被这世界所环绕，一个寻觅的世界，一个对某种学问苦心探求的世界。它以对身体功用的系统体验为基础，以对她自己的色情质热烈而精确的质问为基础。这种极丰厚并有首创性的活动，特别是有关手淫方面的，展开延伸了，或者随同着各种方式的产生，一种真正的美学活动，每个令人狂喜的阶段记载着幻境，一部作品，美极了。美将不再遭遏止。 我曾希望这位妇女能描写并公开赞扬这一共同的王国，以便使其他妇女，其他未予招认的国君们也能大声呼喊：我也激情洋溢，我的愿望发明了新的愿望，我的身体懂得前所未闻的歌。我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感到自己充溢着富于启迪的激流致使要爆发，爆发的方式远比那些镶在框架里卖臭钱发财的方式要美丽得多。可我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流露；我没有启齿，没有再去描画我的那一半世界。我感到羞耻。我感到惧怕。但我强咽下了这羞耻和恐惧。我对自己说：你疯了！这些波澜，这些激流，这些激情的爆发的意义何在？那位热情豪迈、自由自由的妇女在何处？她和以往一样沉溺在自己的天真质朴中，禁锢在她周围的一片黑暗中，被父母婚姻的男性中心主义的铁臂带进自我凌辱中，她就没有为自己的力气感到羞耻吗？在对自己的奇特骚动感到吃惊和恐惧的同时（由于她被迫置信，一个行为端正的正常女人，具有一种……崇高的沉静），有谁没有谴责过她自己是个魔鬼呢？在感到自己的愿望在奇特地激荡（想唱，想写，想大胆地说，一句话，想流露一种新的东西）时，有谁不以为她自己是病了呢？好嘛，她这丢人的缺陷就是她抗拒死亡，她惹省事。 那你为什么不写呢？写吧！写作是属于你的，你是属于你的，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接受它吧。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写。（也知道我为什么在27岁之前没有写）由于写作关于你来说一下子太深邃太巨大了，这种事是留给那些巨大人物的，也就是留给“巨大的男人们”的。还有就是干这种事太“傻”。再说，你还是写了一点，不外是偷偷写的。写得也不好，由于是偷偷写的，还由于你为写作而惩罚了自己，由于你并没有不时写下去，或者是由于你无法抑止写作的愿望，就像我们会偷偷摸摸手淫一样。并不是为了干下去，而是为了削弱一点慌张感，刚够收敛那盼望。于是我们刚一接近，就马上走开并且盲目负罪——以便得到饶恕，或者能够忘却，将它埋藏起来，直到下一次。
写吧，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止你，不要让男人、让愚笨的资本主义机器阻止你，它的出版机构是些狡诈的、趋炎附势的戒律的传声筒，而那些戒律则是由与我们作对并欺压我们的经济制度所宣布的。也不要让你 自己 阻止自己。自鸣自得的读者们，爱管闲事的编辑们和大老板们不喜欢真正的替妇女伸张正义的文章——富于女性特征的本文。这类文章会吓坏他们。 我写妇女：妇女必须写妇女，男人则写男人。从前这里只能看到男人们偏颇的思索，他的男性和女性认识何在，都由他说了算。只需当男人们睁开眼睛看清了他们自己的时分，才会联络到我们。 [1] 往常妇女从远处，从常规中回来了：从“外面”回来了，从女巫还活着的荒野中回来了；从潜层，从“文化”的彼岸回来了；从男人们拼命让她们遗忘并宣布其“永远安眠”的童年回来了。小姑娘们和她们“没有规矩”的身体被幽禁、被妥善保存着，完好如初地冷藏于她们自己的镜中。但是在底层她们依旧在沸腾！性缉察永无终止地奔忙，要费多大劲去阻止她们可怕的返回呵。这是一种何等的双方力气的竞赛呵，这场斗争几世纪以来竟在哆嗦着的均衡僵局中不时停滞不动。 由于潜认识是不可降服的，所以她们来了，归来了，一次又一次地到来了。她们曾经漫无目的地转圈子，曾经被关在小房间里拼命地洗脑筋。你能够监禁她们，磨掉她们的棱角，再胜利地玩弄老一套南非种族隔离的花样，但那只能是一时的。一旦她们开端讲话，就在有人教会她们自己的名字的同时，她们就能认识到自己的领土是黑色的：由于你是非洲，你就是黑色的。你的大陆是黑暗的，黑暗是风险的。你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你惧怕，不要动，会跌倒的。最要紧的是，不要到森林里去，这样我们就把这种黑暗的恐惧内在化了。 男人对妇女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阴险凶暴地引导妇女憎恶自己，与自己为敌，发起她们的宏鼎力气与自己作对，让妇女成为他们男性需求的执行者。他们为妇女设计了反自恋！一种只是为了妇女所没有的东西而去爱自己的自恋！他们发明了臭名昭著的友爱逻辑。 我们，这些早熟的、文化上受压制的人，我们心爱的嘴巴被花粉梗塞着，我们被打得气息奄奄。我们这一群群的妇女，就是迷宫，就是阶梯，就是被蹂躏的中央。固然我们是黑色的，但我们是美丽的。 我们暴烈，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从我们身上爆发出来，而我们却丝毫不怕削弱自己。我们的眼光和笑容都耗尽了；笑声从我们大家的口中流出；我们热血涌流，我们伸展自己却从未触到过边沿；我们从不抑止自己的思想、印记和写作；我们不怕贫乏。 关于我们这些在继承遗产的场所中被遗漏、被漠视的人来说，那是怎样的欢乐呵；我们给自己鼓气，我们死去却不曾咽气，我们无所不在！ 从往常起，只需我们说是，谁能对我们说不是？我们从常规中回来了。 往常是 新 妇女从旧妇女中解放出来的时分了，经过认识了解她，来解放她；经过爱她，由于她活过来了，由于她毫不踌躇地超越 旧 妇女。还经过走进来到未来 新妇女 之前，就像离弦的箭，在运动中调和悦耳地汇集和合成而震颤着。 我说我们必须写作，是由于除了极少数的例外，还没有过任何描写女性的作品。例外是如此稀少，事实上在言语、文化和时期中 [2] 文学耕耘之后，人们只会为这一徒劳无益的探寻任务而吃惊。众所周知，妇女作家的人数（固然从19世纪起稍有增加）不时少得可笑。这是一个无用而带有诈骗性的事实，除非我们在一开端就从种种妇女作家中扣除为数众多的与男人写作手法别无二致者。而这一点不是湮没妇女，便是会重新产生妇女的典型表示方式（如敏感的——直觉的——梦境的，等等）。 [3] 让我在这里插进一段附带阐明。我讲到男性写作时不是随意说说的。我明白肯定地以为， 带有印记的 写作这种事情是存在的。 我 以为，迄今为止，写作不时远比人们以为和招认的更为普遍而专制地被某种性欲和文化的（因而也是政治的、典型男性的）经济所控制。我以为这就是对妇女的压制持续不绝之所在，这压制再三重复，多多少少是有认识的，而且以一种可怕的方式。由于它常常是藏而不露的或者被虚拟的神秘魅力所掩饰。我以为在这里粗暴地夸大了一切性对立（而不是性差别）的标记，在这里妇女永远没有 她的 讲话机遇。由于写作恰恰正是 改动的可能 ，正是能够用来作叛变思想之跳板，正是改造社会和文化结构的先驱运动，所以前面提到的就变得愈加严重并不可原谅了。
整个写作史简直都同理性的历史混杂不清，它既是其结果，同时又是其支持者和特殊的托辞之一。它是菲勒斯中心主义传统的历史。它的确就是那同一种自我倾慕、自我刺激、自鸣自得的菲勒斯中心主义。 那庞大的机器几世纪以来不时在运转着并消费着“谬误”，除了一些例外，由于有差错败，假如没有这些失败，我就不会写作了（我——妇女，逃脱者）。曾有这样一些诗人，他们想方设法写出一些与传统相悖的东西，即那些能够为了真诚恋情而去爱，所以能够热恋并需求女人的男人。那些男人想象出这样一种妇女：她坚持对立压制，将自己培育成无比优秀的、对等的、因而是“不可能”的主角，她在一个真实的社会结构中是站不住脚的。对这样的妇女，诗人只能靠废弃那些承认她们的金科玉律才可能岀现。诗人的呈现必将带来假如不是反动（听说碉堡是不可攻破的）至少也是惨烈的爆炸。常常是在地震惹起的缝隙中，诗人偷偷地描写了一点妇女，那只是短暂的一瞬气，那地震是由一种物质的骚动惹起的猛烈的变更，那时分一切结构都暂时失去均衡，一阵片刻的狂乱将次序扫荡。就是这样，克莱斯特在他对从不因羞耻而垂头的姐妹情人、母性女儿、母性姐妹之存在的盼望中伸展了他自己。一旦执政官的宫廷复辟，付岀代价之时就到了：对越轨分子立刻血腥处死。 但是，只需诗人（而不是小说家）是表示主义的同盟。由于诗歌是经过潜认识来获取力气，也由于潜认识这个无限的范畴正是被压制者妇女们或如霍夫曼所说的仙女们得以生存的中央。 她必须写她自己，由于这是开创一种 新的叛变的 写作，当她的解放之时到来时，这写作将使她完成她历史上必不可少的团结与改造，首先是在下面两个不可分割的层次上表示出来。 a）经过写她自己，妇女将返回到自己的身体，这身体曾经被从她身上收缴去，而且更糟的是这身体曾经被变成供陈列的神秘怪异的病态或死亡的陌生形象，这身体常常成了她的厌恶的同伴，成了她被压制的缘由和场所。身体被压制的同时，呼吸和行动也就被抑止了。 写你自己。必须让人们听到你的身体。只需到那时，潜认识的庞大源泉才会喷涌。我们的气息 （naphtha）将布满全世界，不用美圆（黑色的或金色的），无法估量的价值将改动老一套的规矩。 写作。这一行为将岂但“完成”妇女解除对其性特征和女性存在的抑止关系，从而使她得以接近其原本力气；这行为还将出借她的才干与资历、她的欢乐、她的喉舌，以及她那不时被封锁着的庞大的身体范畴；写作将使她挣脱超自我结构，在其中她不时占领一席留给罪人的位置（事事有罪，处处有罪：由于有愿望和没有愿望而负罪；由于太淡漠和太“热烈”而负罪；由于既不淡漠又不“热烈”而负罪；由于太过火的母性和缺乏够的母性而负罪；由于生孩子和不生孩子而负罪；由于抚育孩子和不抚育孩子而负罪……）。经过研讨探求、剖析启示工作和解放她自身特殊的本文等途径使她挣脱，她急需学会讲话。一个没有身体，既盲又哑的妇女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好斗士的。这样的女人只能沦为好斗的男人的奴婢和影子。我们必须消灭那些阻止活着的妇女呼吸的假女人。要保障妇女的呼吸。 b）这行为同时也以妇女 攫取讲话 机遇为标记，因而她是一路打进不时以 压制她 为基础的历史的。写作，这就为她自己锻制了反理念的武器。为了她自身的权益，在一切意味体系和政治进程中， 依照自己的意志 做一个获取者和开创者。 往常是妇女们用口语和口头语记载自己的功劳的时分了。 每一位都深知站起来讲话的折磨。她心跳，常常慌乱地说不出一个字，道理和措辞都不知踪迹。对妇女来说，讲话就是一件如此英勇之举，一件如此巨大的侵越雷池之举，哪怕只是让她当着众人启齿。那还是一种双重的痛苦，由于即便她逾越了雷池，她的话简直总是落入男人们听而不闻的耳朵，他们只听得到男性的言语。 只需经过写作，经过出自妇女并且面向妇女的写作，经过接受不时由男性崇拜统治的行动的应战，妇女才干确立自己的位置，这不是那种保存在意味符号里并由意味符号来保存的位置，也就是说，不是缄默的位置。妇女应该冲出缄默的罗网。她们不应该上当上当去接受一块其实只是边沿地带或闺房后宫的活动范畴。 听听妇女在公共集会上的讲话吧（假如她还没有痛苦地泄气的话）。她不是在“讲话”，她将自己哆嗦的身体抛向前去；她毫不约束自己；她在飞翔；她的一切都汇入她的声音，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拼命地支持着她演说中的“逻辑”。她的肉体在讲真话，她在表白自己的内心。事实上，她经过身体将自己的想法物质化了；她用自己的肉体表白自己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在 铭记 自己所说的话，由于她不承认自己的内驱力在讲话中难以驾驭并充溢激情的作用。即便是在讲“理论性”或“政治性”内容的时分，她的演说也历来不是简单的，或直线的，或客观化的、笼统的：她将自己的阅历写进历史。 这里没有普通男人在口头演讲与本文逻辑之间所划的割裂和区别，由于男人遭到他与控制权之间古老关系的约束，那是一种奴颜婢膝并且苦心算计的关系。吝啬的虚假空话即出于此，说这些空话只需动用身体的极小部分，再加上面具就够了。 就像在妇女的写作中一样，在她们的讲话中有一种轰鸣不止的成分，它一旦穿透我们，深沉而不知不觉地感动我们，就能坚持感动我们的力气——这成分就是歌，活在每一位妇女心中出自爱的第一声鸣响的第一首乐曲。为什么与声音有这种特殊关系呢？由于没有一位妇女贮藏像男人那样多的对立内驱力的防御力气。你从不在自己周围筑墙，你从不像他那样“明智地”弃绝欢乐。即便男性所崇拜的神秘性普遍地破坏了良好的关系，妇女却从未真正脱离“母亲”的身份（我指的是在她的角色作用之外：不是作为称谓而是作为品德和才干之源的“母亲”）。在她的内心至少总有一点那仁慈母亲的乳汁。她是用白色的墨汁写作的。
妇女为妇女 。在妇女身上不时保存着那种产生他人同时产自他人的力气（特别是别的妇女）。在她身上，有母体和抚育者；她自己既像母亲又像孩子一样，是给予者；她是她自己的姐妹加女儿。你可能反驳：“那坏女人生下的歇斯底里女孩呢？”一旦妇女将妇女给予其他妇女，一切都会改动的。在妇女身上不时躲藏着随时都会涌出的源泉；那个 为 了他人的所在。母亲也是一个隐喻。她把自己的精髓由别的妇女给予妇女，这使她能够爱自己并用爱来回报那“生”于她的身体，而这关于她是必要的也是足够的了。触摸我，爱抚我吧，你这活着的无名氏，把我的自我原原本本地给我吧。就欢乐与暴烈的强度来说，与“母亲”的关系并不比与童年的关系有所削弱（那个曾经是、往常还是的儿童，那个一再培育，但是又消灭了的儿童，在此种意义上，这个儿童也就成了自己的母亲）。本文：我的身体——充溢了一连串的歌。我指的不是那个狂妄专横、把你紧抓在手心不放的“母亲”，而是那触动你的、感动你的对等声音，它使你胸中充溢了用言语表白的激动，并且激起你的力气；我指的是那以笑声感动你的韵律；是那使一切隐喻都成为可望可及的内在的密切的接受者。肉体（肉体？很多肉体？）不比上帝、灵魂或 他人 更容易描写；你的那一部分在你自身中留下一片空间，并且鼓舞你用言语描写你的妇女作风。在妇女身上，总是多多少少有那母亲的影子，她让万事如意，她哺养儿女，她起来反对分别。这是一种无法被切断却能击败金科玉律的力气。我们将重新思索妇女，从她身体的每一种方式和每一个阶段开端思索。美国人提示我们：“我们都是女同性恋者”；就是说，不要污蔑妇女，不要像男人们评价你那样去评价她们。 由于她的内驱力的机制是庞大特殊的，她在抓住机遇讲话上、在直接与间接地改造 一切 以男性机制为基础的交流体系上是不会失败的。她的利比多将产生的对政治与社会变更的影响远比一些人所愿意想象的要彻底得多。 由于她一次又一次的震颤着到来，我们处在一个新的历史开端，或者不如说处在一个几种历史相互交叉的转化过程的开端。妇女作为历史的主体，总是在几个中央同时呈现。妇女改动对划一划一的、规范化的历史的见地，那种历史平均地调和并引导各种权力，把矛盾抵触驱赶进独一的战场。 [4] 在妇女身上，个人的历史既与民族与世界的历史相融合，又与一切妇女的历史相融合。作为一名斗士，她是一切解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必须高瞻远瞩， 而不局限于一拳一脚的相互交锋，她预见到自己的解放将不只是改动力气关系，或者是把球抛向其他阵营；她将在人类关系上、思想上和一切常规惯例上惹起一场突变：她的斗争不只仅是阶级斗争，她将其推进成为一种更为宽广得多的运动。并不是说为了做一名斗争的妇女你就得离弃阶级斗争；而是你得将它劈裂开、扩展开、向前推进、使它充溢基天性的斗争，这样就能避免阶级斗争或其他任何解放某一阶级或人民的斗争来用压制的方式发挥作用，那是个借口，目的是延缓那不可避免的在力气关系上和个性的发明上将岀现的令人震惊的更迭。这一更迭曾经来临到我们身上了——好比在美国，成百万的昼伏夜出者们正在暗中破坏着家庭，正在瓦解着美国社会习俗的圆满健全。 新的历史行将到来：这不是梦，固然它的确超越了男人们的想象，而且具有充沛合理的理由。这一历史将剥夺他们的概念矫形学，首先是摧毁他们的诱惑机构。 要给女性的写作理论下 定义 是不可能的，而且永远不可能。由于这种理论永远不可能被理论化、被封锁起来、被规范化——而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但是它将总会胜过那种控制调理菲勒斯中心体系的话语，它正在而且将还在那些隶属于哲学理论统治之外的范畴中产生。它将只能由潜认识行为的破坏者来构思，由任何权威都无法制服的边沿人物来构思。 因而有必要肯定这种写作的繁荣展开，有必要赋予其运动以方式，赋予其远远近近的冷门僻径以方式，首先要记住， （1）不时为男人的利益效劳致使把写作也贬为男人的法律的两性对立，只是一种历史与文化的局限。一种产生出无法贬斥的女性影响的文学作品，正在并将愈来愈疾速地传播提高。 （2）大部分男女读者、批判家和作家们是出于无知而不愿招认或者悍然承认女性与男性写作之间具有区别的可能性或相关性。以下说法常常会被用来消弭两性的差别：或者一切写作就其物质化的水平而言都是女性的；或者反之——不外结果相同——写作这一行为同等于男性手淫（因而妇女写作就是为自己剪裁一个纸的阴茎）；再或者说写作是双性的，因而是中性的，这种说法还是扫除了差别。要招认写作恰恰是从中间起作用，是视察二者的作用过程，没有它一切都无法生存，写作正是解除死亡的作用——要招认这些，首先就需求岂但两者之合而且两者双方都不陷于一连串的斗争、驱赶或者其他的死亡方式，而是经过双方不时的交流过程而产生无限的生机。这是一个不同主体之间相互了解并且重新开端的过程，它只能始于对方的生命疆界：这是一个多样重合、永不竭尽的过程，其中有无数的抵触和改造。妇女从中取得其方式（男人也会轮到的，不外那是他的另一部历史）。 我在说“双性的、因而是中性的”时，指的是传统概念的双性。它在阉割恐惧意味的碾压之下，带着一种“完好”的存在的幻想（固然这存在是由两半组成的），会消弭差别的。这种差别使人感遭到招致失落的作用和可怕的切割印记。 与这种自我抹杀和吞并类型的双性相对，我提岀 另一种 双性。前者要念咒驱除阉割（当情形有利即非此也非彼时，就有作者打出招牌：“这儿写着双性呢，快来看吧”）。我提出的是另一种双性，在这种双性同体上，一切未被禁锢在菲勒斯中心主义表示论的虚假戏剧中的主体都树立了他和她的性爱世界。双性即：每个人在自身中找到 （répérage en soi）两性的存在，这种存在依据男女个人，其明显与坚决的水平是多种多样的，既不扫除差别也不扫除其中一性。而且，从这个“自我批准”而倍增的愿望印记遍布我和他人的全身。
注释： [1] 男人们对他们的性格特征还有很多分辩之辞，很多可写的。由于到目前为止他们所说的大部分是来源于积极与消极之对立，这种对立来自两方权力之间的关系，一方是梦境中的原本就要去侵犯与进入的强迫性的男子气，另一方则必定是梦境中被当作“黑暗大陆”去渗透和“安慰”的妇女。（我们明白这“安慰”的含义）一旦降服了她，他们就赶忙分开她的疆界，逃离视野以外，身体以外。男人那种背离自己、不是为对方而是为自己而去进入、占有她的方式，使他丧失了自己的身体领地，这点男人是明白的。人们能够了解，对自己的阴茎迷惑不安而急冲进去攻击的男人来说，关于被妇女“占有”，失落于她身上，不论是被她吸收（吞并）还是单独一人，可能会感到怎样的愤恨和恐惧。 [2] 我这里指的是西方世界为妇女“保存”的位置。 [3] 那么，哪些作品能够被称为女性的呢？我只需举出几个例子：人们要想从它们的意义中提示出什么是普遍意义上的女性就得全面研读它们。我在别处将这样做。在法国（你留意到了我们在这块土地上的无限贫穷吗？——安格鲁撒克逊国度表示出意义明显愈加严重的资源），把20世纪的作品翻阅一遍——并没有多少——我们看到的独一刻划女性的是 Colette, Marguerite Duras, ……和 Jean Genet 的作品。 [4] Dé-pense，一个依据动词“思索”（“penser”）而构成的新义。由此而来“改动想法”（“unthinks”），而且还有“耗费”一义（来自dépenser）。——英译者 * 本文译自《新法国女性主义》（ New French Feminisms . New York, Schocken Books, 1981）。 选自《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判》，张京媛 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 题图： Hélène Cixous Sophie Bassouls 谋划：杜绿绿 丨编辑：阿飞 转载请联络后台并注明个人信息 写作在谬误栖居的黑暗国度探求前行 无尽的河流：女性与历史的共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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